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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八集 二姐吞金
荣国府 仪门
兴儿和喜儿在仪门外的台阶上闲聊,旺儿在门口踢毽子玩。仪门内有个小丫头探出头来看了看他们三个。
字幕(叠)
第十八集 二姐吞金
兴儿对喜儿说:“咱们家头几日出了一宗大新闻。新二奶奶的妹子抹脖子死了。”
喜儿说:“我也听说一件天下奇闻,有人看见柳二爷跟了一个道士出家了。”
兴儿:“柳二爷那样个聪明伶俐的人,未必是真出家。他原会武艺,大概看出那道士武艺高超,特意跟了他去学艺。”
喜儿:“如今死的死了,走的走了,且别管他。你说咱们新二奶奶的品貌怎么样?”
兴儿夸耀地:“这个新二奶奶比咱们旧二奶奶还俊呢,脾气儿也好。”
旺儿听说,急忙收了毽子,吆喝了两个一顿:“说什么新奶奶旧奶奶的,还不快悄悄儿的呢,叫里头知道了,把你的舌头还割了呢!”
2 凤姐堂屋
凤姐气恼地对平儿说:“天理良心,我在这屋里熬得越发成了贼了。”
刚才在仪门里探头的小丫头又探头进来:“旺儿、兴儿来了。”
“先叫旺儿进来。”凤姐吩咐。
旺儿进来垂手侍立。
凤姐强压怒火问道:“你二爷在外头弄了人,你知道不知道?”
旺儿打着千儿:“奴才天天在二门上听差事,怎么能知道二爷外头的事呢。”
凤姐冷笑一声:“你自然不知道,你要知道,你怎么拦人呢。”
旺儿“扑通”跪下:“头里兴儿和喜儿两个人在那里混说,奴才吆喝了他们两句。内中深情底里奴才实在不知。求奶奶问兴儿,他是长跟二爷出门的。”
“兴儿!”凤姐高声喊道。
兴儿乍着胆子进来,看见旺儿跪着,忙也跪下磕头。
凤姐:“好小子!你和你爷办的好事!你要实说了,我还饶你;要有一字虚言,先摸摸你腔子上几个脑袋瓜子!”
兴儿战战兢兢磕头:“奶奶问的是什么事,奴才同爷办坏了?”
凤姐一听,一腔怒火发作起来:“打嘴巴!”
旺儿过来才要打时,凤姐骂道:“什么糊涂忘八羔子!叫他自己打,用你打吗?”
兴儿左右开弓打了自己十几个嘴巴。
凤姐:“你二爷外头娶了什么新奶奶旧奶奶的事,你大概不知道吧?”
兴儿忙把帽子抓下来在砖地上咕咚咕咚碰头:“只求奶奶超生,奴才再不敢撒一个字的谎。”
凤姐“啪”地一拍桌子:“快说!”
兴儿直蹶蹶地跪起来回答:“有一天,东府里大老爷送了殡,二爷同蓉哥儿到东府里来,道上二爷夸珍大奶奶的二妹妹好,蓉哥儿窜掇着要把二姨奶奶说给……”
凤姐:“呸,没脸的王八蛋!她是哪一门子的姨奶奶!”
“奴才该死!”兴儿磕头说:“后来蓉哥儿给二爷找了房子。”
“房子在哪里?”凤姐忙问。
兴儿答道:“就在府后头,小花枝巷里。”
“哦。”凤姐回头瞅着平儿道:“咱们都是死人哪,你听听!”
平儿不敢作声。
兴儿:“珍大爷那边给了张家不知多少银子,那张家就不问了。”
凤姐诧异地:“这里头怎么又拉扯上什么张家李家呢?”
兴儿:“奶奶不知道,这二奶奶……”刚说到这里,又自己打了个嘴巴,把凤姐倒怄笑了。两边的丫头也都抿嘴儿笑。
兴儿想了想:“那珍大奶奶的妹子原来从小儿同张华指腹为亲,珍大爷许了银子,他就退了亲了。”
凤姐低了一回头,说道:“好,我若不看你刚才还有点惧怕,不敢撒谎,不把你的腿给砸折了呢。”说着喝命:“都起去!”
小厮、小丫头们纷纷退出。
凤姐越想越气,歪在椅背上只是出神,忽然眉头一皱:“平儿来。”
平儿忙答应过来,凤姐同她耳语几句。
平儿:“二爷又往平安州去了,要不要等他回来再商量商量。”
凤姐:“不必等了,他不回来更好。”
3 贾琏外舍 门口(清晨)
兴儿引路,媳妇四人前导,后面是两辆骡车,一色素衣素盖,来到二姐新房院外。
兴儿叩门,鲍二家的开了。
兴儿:“快回二奶奶去,大奶奶来了。”
鲍二家的听了这句话,顶梁骨走了真魂,忙飞跑进去。
车到门前停下,凤姐下车来到门口。
尤二姐忙迎出来,见凤姐头上皆是素白银器,身上月白缎袄,青缎披风,白绫素裙;眉弯柳叶,高吊两梢,目横丹凤,神凝三角。
周瑞家的、旺儿家的搀扶凤姐走进院来。
尤二姐陪笑迎上来万福,张口便叫:“姐姐下降,不曾远接,望恕仓促之罪。”
凤姐陪笑还礼不迭,携着二姐的手同入室中。
4 贾涟外舍 东院正室
凤姐坐在上坐,尤二姐陪笑道:“妹妹年轻,到这里来的事,都由家母和家姐作主。今日有幸相会,若姐姐不弃寒微,凡事求姐姐指示教训。”说着便跪下去磕头。
凤姐忙下座以礼相还,笑道:“我是劝过二爷,不可在外眠花卧柳,恐惹父母担忧;还劝他早行娶二房的大礼,以备生育。不料二爷错会了我的意思,反以为我是那等妒妇,连娶姐姐作二房这样的大事,也瞒着我私自办了,使我有冤难诉。我今日来求姐姐起动大驾,挪进府去,你我姐妹同居同处,一道侍奉公婆,谏劝二爷。”
尤二姐想了一想:“如今二爷到平安州去了,妹妹不敢自作主张,须等他回来再定。”
凤姐诚恳地:“姐姐要不跟我去,我情愿在此相陪。我愿作妹子,每日服侍姐姐梳头洗面。只求姐姐在二爷跟前替我美言几句,容我一席之地安身,我死也愿意!”说着呜呜咽咽哭起来。
尤二姐信以为真,感激落泪,说:“原该跟了姐姐去,只是这一摊子怎么办?”
凤姐忽而转悲为喜:“这有什么难的,姐姐的箱笼细软只管搬了进去。这些粗笨货要它没用,叫人看着就是了。”
尤二姐腼腆地:“我来的日子浅,也不曾当过家,这一进去,凡事全凭姐姐料理。”
凤姐:“我们家的规矩大,这事老太太一概不知,倘或知道二爷在国孝家孝中娶你,管把他打死了。你先到大观园里大奶奶家里住两天,等我设法子回明了,那时再进府来住。”
二姐:“任凭姐姐裁处。”
凤姐:“你这儿的小丫头不懂里头规矩,留下看堆儿吧。我身边有个叫善姐的丫头,最是和气善良的,送她过去给你使唤。”
二姐感激地:“多谢姐姐关照。”
5 稻香村 尤二姐卧室 (早晨)
尤二姐在对镜梳头,笑向善姐道:“善姐,没有头油了,你去回声大奶奶拿些来。”
善姐一边扎辫一子,一边嚷嚷:“二奶奶,你怎么不知好歹,没眼色。我们奶奶天天承应了老太太,又要承应这边太太那边太太。这些妯娌姊妹,上下几百男女,天天一睁开眼,都等她的话。一日少说大事也有一二十件,小事还有三五十件。外头的从娘娘算起,以及王公侯伯家多少人情客礼,家里又有这些亲友的调度,银子上千钱上万,一日都从她一个手一个心一个口里调度。哪里为这点子小事去烦琐她。我劝你就将就些儿吧。”
尤二姐听了这一席话,垂下了头,默默地梳着头,只说了一句:“我也知道你们奶奶是大忙人,只是……”
善姐梳好了辫子,拿着把镜前后照着,又从镜中看看二姐说:“何苦来,咱们又不是明媒正娶来的。亏她是个亘古少有的贤惠人,才这样待你;换一个差些儿的人,听见了这话,吵嚷起来,把你丢在外头,死不死,生不生,你又敢怎么样!”
尤二姐听着听着,眼角滴下苦涩的泪珠儿,赶紧用手绢拭去,又用牙使劲咬着手绢,强忍着哭泣。
“姐姐起得好早啊,我来迟了一步。”门外传来凤姐的声音。二姐急忙匀了匀脸,站起身来,强颜欢笑地迎出来。
凤姐满面春风地进来,和容悦色地对尤二姐说:“里头还住得惯吧?少什么东西,让善姐跟我要去。倘下人有什么不到之处,你降不住她们,只管告诉我,我打她们。”
尤二姐苦笑道:“谢谢姐姐,不缺什么。善姐倒很好,挺和善的。”
凤姐佯骂善姐等丫头婆子:“我深知你们,软的欺,硬的怕,背开我的眼,还怕谁?倘或二奶奶告诉我一个不字,我要你们的命!”
6 赌钱厂(夜)
一个下三等的小赌场。乍进屋黑漆漆的,只见有四五张方桌,每张桌子四周围着人,桌上的油灯把每圈人群的脸面和肩头徐上一层昏黄的光。从人缝里漏出的余光,勉强照亮狭窄的过道。嘈杂声在浑蚀的空气中回荡。
旺儿在人缝中钻来钻去,东张西望,寻找着什么。他口中小声喊着“张华”,一张桌一张桌挨着找过去。
掷骰子的桌上,赌徒们在狂呼:“六、六、六,幺、幺、幺,……”
掷钱的桌上,赌徒们在乱叫:“字、字、宇,背、背、背,……”
推牌九的桌上,有人在催促:“快洗牌告幺……”
打麻将的桌上,有人在宣告:“和了,和了,清一色、一条龙……”
压牌宝的桌上,赌徒们在疯狂的下注:“天门三吊,人和五吊,穿堂六百,青龙一两,角回二百,……”“哎——开——啦”;“哈哈,张华又落空啦,一两拿来!”……
“张华?”旺儿悄声自语,急忙向压宝那桌跑过去。
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小伙子,垂头丧气地从人缝中挤了出来。
旺儿迎上去,低声问道:“你叫张华?”
那小伙子吃惊地:“怎么啦!你是谁?”
旺儿拉了他的衣角往外走:“回头告诉你,跟我走,横竖有好事儿。”
张华低着头跟旺儿挤出赌场。
7 赌钱厂 门外 (夜)
旺儿和张华唧唧咕咕地谈着什么,近旁的蛐蛐高声欢叫,盖过了他们的耳语。
只见旺儿递给一包二十两银子,张华惊慌地摇手。
8 凤姐卧室 (夜)
凤姐歪在床上,生气地骂道:“癞狗扶不上墙的种子!你细细地说给他,就是告我们家谋反也没事的。不过是借他一闹,大家没脸。若告大了,我这里自然能够平息的。”
站在门外的旺儿应声“是”转身就走。
“旺儿,回来!”凤姐喊道:“他若告了你,你就和他对词去,我自有道理。”
9 都察院 大堂
京畿道监察御史钱大人坐堂看状,念道:
“兹告荣国府贾琏,于国孝家孝之中,背旨瞒亲,仗财依势,强逼退亲,停妻再娶。家人旺儿来往过付,一应调唆主人胡作非为。原告人:张华。”
“传贾府家人旺儿上堂对词。”钱大人一拍惊堂木,传下令去。
10 宁荣街上,荣府门口
四个青衣来到荣国府门口,不敢擅入,只招招手请守门的男仆过来。
男仆中走出一个人来,却是特意在此等候的旺儿。
旺儿迎上去笑道:“起动众位,必是兄弟的事犯了。我已在这里恭候多时,说不得,快来套上。”说着双手一并连头一起伸过来。
众青衣倒退了两步,拱手笑道:“你老去吧,别闹了。”
11 都察院 大堂
旺儿上堂,跪在张华旁边,故意将状子看了一遍,碰头说道:“这事小的尽知,小的主人实有此事。但这张华素与小的有仇,故意攀扯小的在内。其中还有主谋的人,求老爷再问。”
张华碰头:“虽还有人,小的不敢告他。”
旺儿假意着急:“糊涂东西,还不快说出来!这是朝廷公堂之上,任是主子,也要说出来。”
钱大人喝道:“快从实招来!”
张华:“这件事的主谋,是宁国府的贾蓉。”
钱大人:“贾蓉?”
12 都察院私第(夜)
钱大人正在灯下阅卷,家人近前:“老爷,荣国府王信求见。”说着,呈上一份礼单。
钱大人接过礼单,会意地一笑。
13 都察院 大堂
钱大人升堂宣判:“经本堂查究,原告张华,本系无赖赌徒,因拖欠贾府钱两,枉捏虚词,诬赖良人。先将张华、旺儿收下,待传贾蓉对词后,核实定案,再行发落。”
14 宁国府 贾珍书房
贾蓉对贾珍说:“三姨儿也怪,为了小柳儿就把命送了,真不值得。”
贾珍叹惜:“好好一枝玫瑰花,还没赏个够,不想就自己谢了。”
正说着,鲍二跌跌撞撞跑进来报告:“不好了!老爷,张华那小子把你们告了,都察院要传蓉哥儿去对词呢,快作道理才是。”
贾蓉慌了,问着贾珍:“这可怎么办?”
贾珍笑道:“不用怕,我防了这一着,只亏他胆子大。”又对鲍二说:“快封二百两银子,去打点都察院。你亲自送到京畿道监察御史钱老爷家里,就说我托他的,让你替蓉儿去对词。”
鲍二边答应边退出:“是,小的明白。”
小丫头银蝶儿进来报告:“西府二奶奶来了。”
贾珍听了大吃一惊,推着贾蓉说:“走,快躲出去。”先把贾蓉推出门去。
“好大哥哥,带着兄弟们干的好事!”凤姐一路叫嚷着,拉了贾蓉闯进来。
贾珍陪着笑:“蓉儿,好生伺候你婶子,吩咐他们杀牲口备饭。我还要去安排接太爷出殡的事,恕不奉陪了。”说着匆匆出门。
15 宁国府 上房
凤姐带着贾蓉走进上房,尤氏迎了出来。
尤氏见凤姐气色不善,笑问:“什么事这么忙?”
凤姐照尤氏脸上啐了一口:“你尤家的丫头没人要了,偷着只往贾家送!你痰迷了心,脂油蒙了窍,国孝、家孝两重在身,就把个人送来了。这会子被人家告我们,连官场中都知道我利害吃醋,如今指名提我,要休我。我来了你家,干错了什么不是,你这样害我?或是老太太、太太有了话在你心里,使你们做这圈套,要挤我出去?”一面说,一面大哭,一把拉着尤氏:“如今咱们两个一同去见官,分证明白。回来咱们公同请了合族中人,大家当面说个明白。给我休书,我就走路。”
贾蓉急得跪在地下碰头:“婶子息怒。”
凤姐大骂贾蓉:“天雷劈脑子五鬼分尸的没良心的种子!不知天有多高,地有多厚,成日家调三窝四,干出这没脸面没王法败家破业的营生。”哭骂着扬手就打。
贾蓉磕头有声:“婶子别动气,仔细闪了手,让我自己来打。”说着,自己举手左右开弓打了自己一顿嘴巴子,又自己问着自己:“以后还单听叔叔的话不听婶子的话了?”
大家又是劝,又要笑,又不敢笑。
凤姐一头滚到尤氏怀里,嚎天动地,大放悲声:“给你兄弟娶亲我不恼,为什么使他违旨背亲,将混帐名儿给我背着?我既不贤良,又不容丈夫娶妻买妾,只给我一张休书,我马上就走。”说了又哭,哭了又骂,尤氏想劝说安慰几句都插不上嘴。
凤姐:“活着还有什么脸见人,不如一头撞死了干净。”使劲往尤氏怀里撞头,把尤氏揉搓成一团,衣服上全是眼泪鼻涕。
尤氏急得直骂贾蓉:“孽障种子!和你老子做的好事!我说不好的,你们偏不听。”
凤姐哭着两手搬着尤氏的脸紧对着相问:“你发昏了?你的嘴里难道有茄子塞着?还是他们给你嚼子衔上了?为什么你不告诉我去?如今闹到这步田地,惊动了官府,国孝一层罪,家孝一层罪,背着父母偷娶一层罪,停妻再娶一层罪,把贾家的老脸都丢尽了。少不得偷把太太的五百银子拿去打点。”
这时,众姬旁丫鬟媳妇乌压压跪了一地,纷纷陪笑求情:
“二奶奶最圣明的,通情达理,宽宏大量。”
“虽是我们奶奶的不是,奶奶也作践得够了。”
“当着奴才们,奶奶们素日何等的好来,如今还求奶奶给留脸。”
银蝶捧上茶来,凤姐接过来摔了一地,一面挽了挽头发,哭骂贾蓉:“出去请大哥哥来,我对面问他,亲大爷的孝才五七,侄儿偷着娶亲,这是哪国的礼?我怎么不知道?”
贾蓉急忙跪爬过来,扯着凤姐的裙边:“这事原不与父母相干,都是儿子一时吃了屎,调唆叔叔做的。只求婶子责罚儿子,儿子谨领。胳膊只折在袖子里,家丑不可外扬,少不得还要婶子费心费力将外头的官司压住了才好。”说着又磕头不绝。
凤姐渐渐止住了哭,又转过一副形容言谈来,反而向尤氏赔礼:“我年轻不知事,一时有人告官,把我吓昏了,方才得罪了嫂子,少不得嫂子要体谅我。可是蓉儿说的,胳膊折了往袖子里藏,先设法把这官司按下去才好。”
贾蓉忙培着笑:“婶子放心,横竖一点儿连累不着叔叔。”
尤氏:“妹妹方才用过了五百两银子,回头我们娘儿们打点五百两银子给妹妹送过去,好补上这亏空。”
凤姐:“外头好处了,家里终久怎么样?你也同我过去回明才好。”说着拉了尤氏要走。
尤氏又着了慌,拉着凤姐问:“老太太跟前,怎么能撤个谎瞒过去才好?”
凤姐冷笑:“没有弯弯肚,别吃那镰刀头。这会子又这个腔儿,叫我看不上,少不得我去拆开这个鱼头,大家才平安无事。”
16 贾母堂屋
贾母和姐妹们说笑解闷,忽见凤姐带了一个标致的小媳妇进来。
贾母觑着眼看了,说:“这是谁家的孩子?好可怜见的。”
凤姐上来笑道:“老祖宗倒细细的看看好不好?”说着忙拉着尤二姐:“这是太婆婆,快磕头。”
二姐忙行了大礼,展拜起贾母来。
贾母上下瞧了一遍,笑问:“你姓什么?今年十几?”
凤姐忙笑道:“老祖宗且别问,只说比我俊不俊。”
贾母戴了眼镜:“鸳鸯、琥珀,把那孩子拉过来,我瞧瞧肉皮儿。”
鸳鸯,琥珀一左一右推挽着二姐上来。
贾母细瞧了一遍,又命琥珀:“拿出手来我瞧瞧。”鸳鸯又揭起裙子来。
贾母瞧毕,摘下眼镜来,笑向凤姐:“是个齐全孩子,我看比你俊些。”
凤姐听了,笑着跪在贾母跟前:“老祖宗,这是珍哥媳妇的妹妹。我因不大生育,原想买两个人放在屋里的,后来见了她觉着很好,又是亲上做亲的,我愿意给二爷娶来傲二房。她家中父母、姨妹新近都死了,若等百日之后,可怜她无家无业的,不能度日。我已将东厢房收抬出来,少不得求老祖宗发慈心,许她先进来住着,等一年后满了服再圆房。”
贾母听了呵呵笑道:“这有什么不是。你能这样贤良,很好。只是一年后方可圆得房。”
凤姐叩头起来,又拉过二姐来向贾母道谢。
17 贾琏外舍 门口
贾琏骑马来到新房门口,见院门已经封锁,大惊失色,只在蹬中跌足,旋即策马狂奔。
18 凤姐正室
贾琏来到正室门口,迟疑片刻,面带愧色地迈进屋来。
凤姐却若无其事,面有喜色地拉着尤二姐一同迎出来。
凤姐一手拉着贾琏,一边楼着二姐,笑说道:“我的好二爷,你三不知娶了个天仙似的妹妹,也不言语一声,倒弄个金屋子来藏着,险些儿没败坏了你们贾家的名声。”
一番话说得贾琏、二姐都红了脸,低了头。凤姐看了看他两个,扑哧笑道:“这阵子大风大浪都过去啦。外头官司已打赢了,里头老太太跟前也回明了,我把妹妹接来东厢房住着,也见了天日。你应该怎么谢我?”
贾琏却了无感愧之意,脸上反而露出得意之色,骄矜之容,笑道:“且别忙,还有一宗喜事,你办好了,回头我一总谢你。”
凤姐好奇地:“什么事?说来我听听。”
贾琏笑道:“才刚老爷吩咐,把他房中那个十七岁的丫鬟秋桐赏给我为妾,你说可好不好?”
凤姐一听,心中一刺未除,平空又添一刺,顿时妒火中烧,杀气外溢,眼中闪过一丝嫉恨的凶光,但转瞬即逝,迅速换出一副好颜面来遮掩,爽然笑道:“果真是件喜事,又来了个妹妹,更热闹了。我这就把西厢房腾出来,给秋桐住,回头派车去接她来,今儿可要好好摆一桌席,给二爷接风,为二姐压惊,向秋桐道喜。”
贾琏:“我的乖乖,今儿怎么这等贤惠起来,真是三日不见,当刮目相看了。”
19 凤姐院 西厢房 (夜)
又是洞房花烛夜,燕尔新婚时。贾琏和秋桐搂在绣床上,款叙旧情,快论新欢。
秋桐滚在贾琏怀中撒娇:“可恨你那老爷,都老掉了满口牙了,还一味的贪多嚼不烂,没的留下耽误我们。”贾琏摸了一下秋桐的脸蛋,笑道:“要不是他看着咱俩旧日的情份,顺水推舟,哪有你今儿的美事。再怨天尤人,我把你送回去,给他养老送终去吧。”说着假意推着秋桐。
“嗯……,我也舍不得你,……”秋桐边说边搂定贾琏扭捏作态。又说:“你是不是怕上房的和东屋的吃醋拈酸?”说着用手指了指北边和东边。
贾琏抱起秋桐来亲了一下:“管她们呢?如今你就是我的命!”说完一口吹灭了红烛。
20 凤姐院 院内
西厢房贴着大红囍字的窗户突然暗了,房中传出贾琏和秋桐的嘻笑声……
这嘻笑声穿过当院,钻进了东厢房。灰白的窗纸上投射着尤二姐对灯独坐、无声抽泣的身影……
这嘻笑声越过当院,飘进了上房。透亮窗帘上可以看到凤姐来回踱步的身影:(心声)“小死丫头,别高兴得太早了!我先借你的剑杀了她,回头再来收拾你……”
21 东厢房内
小炕桌上放着一盘干茄子、一碟臭豆腐、一碗泔水似的稀粥……
尤二姐眼瞅着这些残羹剩饭,咬着手绢滴下辛酸的泪。
房门开处,平儿端了一托盘饭菜进来。
对门,两个小丫头从西厢房抬出一个大炕桌,满桌是吃剩的酒菜果品;秋桐倚在门框上,一脚蹬着门槛,拿着银牙签在剔牙。
平儿把饭菜放在炕桌上:一盘肉烧面筋,一盘清蒸鲫鱼,一碗火腿冬瓜,一碗白粳米饭。和颜悦色劝慰道:“好姐姐,别难过了,这都是势利眼的下人不好,大奶奶并不知道。你先消消气,吃饭吧,身子骨要紧。看你进来这些日子,消瘦多了,气色也不好……”说着说着,心头一阵酸楚,竟也哽咽啜泣起来。
二姐感激地望着平儿:“姐姐,我从到了这里,多亏姐姐照应。天天拿出体己钱来添菜弄饭给我吃,我心里着实过意不去。往后请不要再费心了,免得带累你结些小人的仇怨。生死由我去吧……”说着,也止不住抽泣起来。
两人守着一桌饭菜,一个无心再吃,一个无意再劝,只管对哭。
22 院内
凤姐走过当院。秋桐向她招招手,又指指东厢房,高声嚷道:“奶奶的名声,生是平儿弄坏了的。这样好莱好饭浪着不吃,却往园子里去偷吃。”
凤姐站在当院,假意小声对秋桐说:“你年轻不知事。她现在是二房奶奶,你爷心坎儿上的人,我还让她三分,你去硬碰她,那不是自己找死!”
秋桐一听这话,好比火上浇油,气恼得蹦高乱驾:“先奸后娶没汉子要的娼妇,也来要我的强!”
凤姐听了暗乐,说了句“轻点,小心那屋里听着”,悄悄走回上房去了。
秋桐哪里肯听,越发泼口大骂起来:“怕什么?就是要让她听听。奶奶是软弱人,那等贤惠,我却做不来。奶奶素日的威风怎都没了。奶奶宽宏大量,我却眼里揉不下沙子去。让我和她这淫妇做一回,她才知道姑奶奶的厉害。”
凤姐在屋里,隔着窗帘看着笑,却装作不敢出声儿。
尤二姐气得在房里伏枕大哭;平儿恨得咬牙切齿。
23 东厢房内(夜)
屋里没有灯光,黑幽幽的。
尤二姐气得茶饭不进,四肢懒动,病恹恹地歪在炕上。
月光爬上窗台,洒向炕前,照亮了炕桌。
二姐凝视着那桌纹丝没动的饭菜,沉静地思索着。她渐渐地合上了疲倦的眼睛。
(幻觉)
朦胧中只见尤三姐手捧鸳鸯剑飘然前来,说道:“姐姐,你一生为人心痴意软,到底吃了这亏。别信那妒妇花言巧语,外作贤良,内藏奸狡,她发恨定要弄你一死方罢。妹子要是在世,断不肯让你进来;就是进来,也不容她这样。依我说,你拿这把剑斩了那妒妇,跟我一道走吧。不然,你白白地丧命,也没人怜惜。”
尤二姐掩面涕泣:“妹妹,我一生品行不好,如今这样也算罪有应得,何必又生杀戮之念。随我去忍耐吧。”尤三姐笑道:“姐姐,你终是个痴人。自古‘天网恢恢,疏而不漏’。你虽悔过自新,但这个世界怎能容你安生?”
尤二姐痛哭道:“既然老天爷让我不得安生,我就死而无怨了。”
尤三姐听了,长叹而去。
(幻觉完)
尤二姐惊醒时,恰好贾琏进来,把灯点着。
尤二姐挣扎着坐起来,抽泣着对贾琏说:“我这病是不能好了。我来了半年,腹中已有身孕,但不能预知是男是女。老天保佑,生下来还好,要不能,我的命保不住,这条小命也完了。”
贾琏一听:“你只管放心,我请个高明的太医来。”
24 西厢房内(夜)
贾琏吩咐一个丫鬟:“快打发兴儿去太医院,请个好太医来。”
丫鬟应声“是”,关门便走。
秋桐:“这么晚了,给谁治病?”
贾琏笑道:“你二奶奶有喜啦,我想请个好大夫来,治好她的病,兴许能生个胖小子呢。”
秋桐生气地:“我说呢,这么尽心,原来是为了这个小娼妇。瞧她那薄命相吧,还能带得住孩子!”一赌气独自上床睡觉去了。
25 院内(夜)
贾琏在当院焦急地等待,来回踱着步。
兴儿提着灯笼一溜小跑进来:“回二爷,太医院说:‘常来府里的王太医为讨荫封,军前效力去了。明儿早上请胡君荣太医来。’”
26 东厢房内(晨)
胡太医给尤二姐诊脉:“经水不调,全要大补。”
贾琏疑虑地:“已经三个月不行月经了,又常吐酸水,恐怕是胎气吧。”
胡太医:“请出手再看看。”
二姐又从帐内伸出手来。
胡君荣诊了一回,摇摇头:“不象。再请奶奶将金面略露露,医生观观气色,方敢下药。”
贾琏命丫鬟将帐子掀起一条缝,尤二姐露出脸来。
胡君荣一见,魂飞魄散,通身麻木。
27 西厢房内
贾琏陪胡太医进西屋,问道:“怎么样?”
胡太医颇自信地:“不是胎气,是迂血凝结。只以下迂血通经脉要紧。”边说边写了个方子。
秋桐在一旁瞅着贾琏冷笑:“怎么样?我说你还不信,这回你死心了吧?”
28 东厢房内(夜)
尤二姐在炕上捂着肚子打滚,一边哭喊:“二爷,二爷!快来人哪!肚子痛死啦!”
贾琏闻声赶来,握住二姐的手,焦急地向:“怎么啦?哪儿不舒服?”
尤二姐忍着痛断断续续地哼道:“哎哟……白天,吃了胡……胡大夫的药,……肚子就痛起来,……才刚越痛越厉害……好象肚子里头有……有什么东西往下坠……哎哟,痛得受不了啦!”
尤二姐突然往后一仰,紧闭双眼,咬住嘴唇,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,双手死攥着贾琏的手……
“哎呀!”随着一声凄厉的大叫,二姐把双手一松,就昏迷了过去,脑袋无力地歪在一边,黄瘦的脸孔变成了惨白。
29 凤姐卧室(夜)
贾琏耷拉着脑袋,丧气的大骂:“该死的胡庸医,我说要保胎气,他偏说要下迂血。这可好,一服药下去,把一个已成形的男胎活活给打了下来。这个杀千刀的!”
凤姐做出比贾琏更着急十倍的样子:“咱们命中无子,好容易又有了一个,偏遇见这样昏庸的大夫。”又命平儿:“烧起香来,为二奶奶祷告。”
平儿在香炉里点燃了三支高香。
凤姐在香前拜了三拜:“上天有灵,只求尤氏妹子身体大愈,再得怀胎,生一男子,我愿吃长斋念佛。”
贾琏看见凤姐如此这般,暗暗纳罕。
凤姐佯骂平儿:“你也和我一样福浅命薄。我是多病多灾,你又没病,怎么也不见怀胎?如今二奶奶这样,都因咱门无福,或是犯了什么,冲得她这样。”又吩咐平儿:“明儿早起,叫旺儿出去算命打卦,看是谁冲了二奶奶。”
30 凤姐院院内(晨)
善姐轻轻叩了叩西厢房的窗棂,悄声:“秋桐姑娘!秋桐姑娘!”
秋桐一手挽着头发,嘴里咬着簪子从门内探出头来。
善姐觑着东厢房朝秋桐招了招手。
秋桐出门:“什么事?”
善姐压低了声音:“姑娘属什么的?”
秋桐疑问地:“问这个干什么?”
善姐:“是不是属兔?”
秋桐笑了笑:“是属兔。可着这些人里,就是我属兔。怎么了?”
凤姐悄悄走来。
善姐紧张地:“才听说的,去算命的回来了,说东屋里的病,是让属兔的阴人冲犯了……”
秋桐蛾眉倒竖,“呸”地一口:“放他娘的臭屁!”
凤姐着急地对善姐:“你听准了?”
善姐一惊,急忙转身:“奶奶!……听得真真的。”
凤姐皱了皱眉,朝着秋桐笑笑:“秋桐,依我说,你暂且到别处去躲几个月再回来吧。”
秋桐又气又急,跺着脚哭骂:“理那起瞎了眼的混咬舌头根!我和她井水不犯河水,怎么就冲了她!好个爱八哥儿,在外头什么人不见?偏来了就有人冲了!”
众丫头、婆子纷纷跑出房门,远远站着。
秋桐:“……白眉赤脸,哪来的孩子?她不过指着哄我们那个棉花耳朵的爷罢了……”
31 东厢房内
尤二姐躺在炕上,面色惨白。
32 院内
凤姐假意制止:‘别混说,有孩子是真的……”
秋桐:“……就是真有孩子,也不知姓张姓王。奶奶希罕那杂种羔子,我不喜欢!”
33 东厢房内
尤二姐泪流满面,喘成一团。
34 院内
秋桐:“……老了谁不成?谁不会养?一年半载养一个,倒还是一点掺杂也没有的呢!”
众丫头、婆子远远站着,又要笑,又不敢笑。
35 东厢房内(夜)
尤二姐已清醒过来,因失血而苍白无力,软软地躺在炕上。
平儿进门,悄悄劝道:“好生养病,不要理那畜生。”
尤二姐哽咽着:“为了我,姐姐也不知道受了多少闲气。我若逃得出命来,必定报答姐姐的恩德,只怕我逃不出命来,也只好等来生吧。”
平儿也不禁滴泪下来,忍悲劝着:“你放心养病,会好起来的。大奶奶还为你烧香,祝祷你身体大愈,早生贵子呢!”
尤二姐惨然一笑:“……夜已深了,你快去安歇吧。”
平儿依恋不舍地招招手,亲热地说了声:“明儿见。”倒退出门去。
“明儿见,明儿见。”尤二姐口中喃喃地重复着这句话,细细咀嚼着它的含意。
尤二姐直挺挺躺着,心中暗自思量(心声):
“我这病势已很沉重,每日不但不得调养,反而受气伤神,这样下去必定不能好的。如今胎儿已经打了,没有什么可以悬心的了,何必受这零气,不如一死,倒还干净。常听人说,生金子可以坠死人,岂不比上吊自刎更干净。”
想到这里,挣扎起来,打开箱子,找出一块黄灿灿的生金捧在手中。
捧金的双手在颤抖,晶莹的泪水滴在金子上,闪出耀眼的光辉。
苍白的双唇在颤抖,渐渐启动、张开……
绝望的双眼一动不动,只有止不住的泪珠在凝聚、滚动、滴落……
“天哪……”在死一般的寂静中,突然进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……
36 院内 (清晨)
丫鬟媳妇们开始洒扫庭院。小院又活跃起来,好象昨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。
日头老高了,东厢房还没有动静。
服侍尤二姐的善姐等人在院里闲聊打闹。
平儿看不过,对众人:“你们就只配没人心的打着骂着使也罢了,一个病人,也不知可怜可怜。她虽好性儿,你们也该拿出个样儿来,别太过逾了,墙倒众人推!”
丫鬟们听了,急忙推开东厢房的门,进去伺候。
只听“啊……”的一声尖叫,一个小丫鬟一头栽出门外:“吓死人了,二奶奶死了!”
平儿听说,疯跑进屋,大哭起来。
满院子的人纷纷跑来,涌向东厢房。
37 东厢房内(清晨)
尤二姐穿戴得齐齐整整,干干净净的死在炕上。
贾琏搂尸大哭,手中捏着二姐胸前的九龙玉珮……
平儿早已哭得泪人儿一般,眼泡红肿……
丫鬟媳妇们也都伤心落泪……
凤姐边哭边念叨着:“狠心的妹妹!你怎么丢下我去了,辜负了我的心!”
秋桐站在门背后,偷着快意地一笑。
38 贾琏外舍 东院正室
在尤二姐住过的东院正室,停放着她的灵柩。
天文生揭起衾单。
尤二姐面色如生。
贾琏又搂着二姐大哭:“奶奶,你死得不明,都是我坑了你!”
贾蓉忙上前劝解道:“叔叔解着些儿,我这个姨娘自己没福。”又向南指了指,伸出两个指头来……
贾琏会意,悄悄跌脚说:“我忽略了,终久查对出来,我替你报仇!”
39 凤姐院 凤姐卧室
凤姐坐着吃茶,悠闲自得。
平儿进来说:“天文生说,明日寅时入殓,奶奶不去送一送?”
凤姐眼皮儿也不抬:“老太太、太太说我病着,忌三房,不许我去灵房。”
平儿:“二爷等着二奶奶拿银子呢。”
凤姐不快地:“什么银子?”
平儿:“给二奶奶治办棺椁丧礼的银子。”
凤姐:“家里近来艰难,你还不知道?咱们的月例,一月赶不上一月,鸡儿吃了过年粮,昨儿我把两个金项圈当了三百两银子,你们还做梦呢。这里还有二三十两银子,你要就拿去。”
40 凤姐院 东厢房内
平儿拿了银子进来,递给贾琏,嘟囔着:“她不肯给,说只有这些了。”
贾琏恨得直跺脚:“这够什么用的?”想了一想:“我自己的体己钱交给二奶奶存着的,少不得拿来一用。”说着去开二姐的箱柜。
平儿不声不响跑了出去。
贾琏打开箱柜,拿起那紫檀珠宝盒一看,那些体已一滴无存,箱内只有些拆簪烂花和几件半新不旧的绸绢衣裳,都是尤二姐素习所穿的。
贾琏睹物思人,不禁又伤心哭泣起来,自己用个包袱一齐包了。
平儿拿着一大包银子进来,递给贾琏,说道:“还说体己呢!你去送灵,前脚走她后脚就进来,翻箱倒柜的,凡值点钱的全刮走了。这是二百两碎银子,我偷出来的,你拿去先用吧。你只别作声才好。你要哭,外头多少哭不得,又跑这里来点眼。”
贾琏接了银子:“你说得是,多谢你了。”说着,打开包袱,将一条裙子递与平儿:“这是她家常穿的,你好生替我收着,作个念心儿。”
平儿收下叠好,掖在自己的衣裳里。
41 京城西郊 玉女峰(黄昏)
玉女峰下,百花泉畔,枫树林间,芳草地上,耸立着一新一旧两座香丘。
贾琏、宝玉、平儿、尤氏、贾蓉和几个小丫鬟,在这里祭吊尤二姐、尤三姐的芳灵。
人们陆续离去。
唯独宝玉还在林间草地上采撷野花。
两束鲜艳的山花放在两座香冢上。
宝玉默立坟前……